路遠給小米買的文具印章(被訪者供圖)
說實話,有了診斷之後,我的第一反應是鬆了口氣。我起碼知道自己是生病了,而不是天生就有性格缺陷。
現在想來,我從小就性格敏感,也沒什麼朋友,對人際交往感到疲憊,是接近「邊緣人」的存在。可能心理問題伴隨我的時間比我想像中還久。也正因為如此,我一直很能共情邊緣群體處境:老人、殘疾人、精神病人、亞文化群體……我覺得他們和所謂「大眾」沒有什麼區別,只是沒有被主流認知接納而已。
所以當我真的生病,我也沒覺得什麼好羞恥的,就覺得,跟感冒沒什麼大不了一樣。我現在會跟身邊的人坦誠說明自己是「精神病」,像是我的一種小小反抗,類似於月經就是月經,並不是什麼「姨媽」。我想讓大家知道,「精神病」並不是個抽象的概念,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病人罷了。
2.不斷摸索的應對機制
小米:
我和路遠都是第一次看精神類疾病,很多事情都要摸索。比如我們第一次去醫院,醫生看著檢查報告,就像治療感冒發燒一樣,公事公辦開了藥。可能對醫生來說,這樣的疾病屢見不鮮,沒什麼值得特別關注的。但我們家屬和患者都是第一次面對,難免感到迷茫。藥要吃多久?吃藥就能好嗎?除了吃藥還能怎麼辦?我們腦子裡一片空白。
根據醫生簡單的醫囑,路遠吃了第一板藥後體驗很差,進入一種很麻木的狀態。藥物能暫時降低他的情緒爆發頻率,但吃完藥再遇到類似情況怎麼辦,我們不知道,有種前方根本沒有著落的恐慌,反倒感覺更糟了。
我們又去了四醫院的另一個院區做後續診療,這時我才知道,原來在這種精神類醫院裡,「醫療門診」是負責診斷、開處方的,「心理門診」是像心理諮詢一樣「話療」的地方,前期診斷和後續治療的步驟是分開的,不是想像中那樣,抓住某個醫生就能很快解決問題。
因為不了解流程,我們還多跑了幾次醫院。這些瑣碎的折騰,除了時間成本,對患者和陪同的人來說,都還也付出很大的心理成本。畢竟去醫院又不是去健身房,不是什麼很積極的事。
後來治療更深入一些後,我也跟著做了調整。早期,我有點太把他當病人了,隨時都對他的情緒感到緊張,怕刺激到他,一直強行壓抑自己的負面情緒。這讓我的神經越來越敏感,越來越難接受路遠發病。而我的這種狀態,只會讓他的病情更加嚴重。
後來我才意識到,我一直把他的情緒稱作「失常」,想快點渡過這種狀態,回到「正常」。但實際上,這就是他的一部分。我本來有做手帳的習慣,接受新的常態後,我開始以我的感受為準,在手帳里記錄他影響我的時刻和發病的誘因,然後同步標記能讓我產生正向情緒的情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