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曦完整後續

10

我被封為婉儀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後宮。

那日，我剛給李肅做了些糖葫蘆，還沒到慶和殿便被蘇瑜截胡了。

她十分囂張地說道：「把吃食給我。」

幾乎是下意識，我便聯想到，她想陷害我。

東西是我做的，要是皇上吃了出現什麼問題，那我也完了。

蘇瑜見我無動於衷，便想吩咐手下的宮女來搶。

我後退幾步立馬說道：「娘娘真的愛皇上嗎？」

蘇瑜被我問的一愣：「你什麼意思？」

我不卑不亢地說道：「貴妃娘娘若是愛皇上的話，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做，非要搶嬪妾的？

「想必娘娘也知道，皇上雖貴為一國之君，卻嘴饞的很。娘娘跟在皇上身邊好幾年，卻從未給皇上做過吃食，娘娘在意的到底是什麼，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吧？」

我暗指她不愛李肅只想當皇后。

蘇瑜頓時怒不可遏，衝上來就要扯我頭髮。

「你這個小賤人，本宮的事豈是你能揣測的，看我今天不打死你！」

我護著手中的吃食，任由蘇瑜發瘋。

頭皮和臉上不斷傳來刺痛感，我咬牙忍了下來。

不過很快，她的手腕就被人擒住。

「再胡鬧，別怪朕對你不留情面！」

來人正是李肅。

我與他身後的見月對視一眼。

方才老遠看到蘇瑜過來，我便讓見月先去稟告皇上。

只是剛才的話也不知道李肅聽進去多少。

蘇瑜見李肅袒護我，氣得渾身發抖。

「李肅，你會後悔的！」

整個皇宮，怕是也只有她敢直呼李肅名諱吧。

據說李肅還是皇子的時候，二人就認識了。

李肅很寵她，為了她一直沒納其他妃子。

可今時不同往日。

皇子可以獨寵她一人，皇帝卻不行。

朝堂之上的關係錯綜複雜，就連李肅的一言一行都得經過深思熟慮。

怎麼可能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。

而我只需要在能自保的情況下，不斷激怒她……

蘇瑜走後，我隨意攏了攏被弄散的頭髮，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，而後將懷中的食盒遞給李肅。

「昨日答應你的糖葫蘆。」

李肅沒接，只是定定地看著我，眼神中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。

我們就這樣互相望著彼此。

我在想，這一刻他應該多少有些觸動吧。

一個是曾經最愛、如今卻面目可憎的人。

一個呢，算是有點懂他的人。

可他到底是帝王，心中的秤桿一定會慢慢偏向有利於他的那一方。

良久，李肅從食盒拿出一串糖葫蘆遞到我嘴邊。

「你之前說過，吃甜食能讓人開心。」

我也顧不上自己此刻的樣子有多狼狽，張大嘴巴咬了一口。

「嗯，甜中帶著酸。」

「那我嘗嘗。」李肅就著我吃過的那一串咬了一口。

酸得他臉都皺了起來。

我想笑，卻牽扯到臉上的傷口，頓時疼得齜牙咧嘴。

李肅宣了太醫，給我開了些藥。

回到流雲殿的時候，已經是傍晚。

剛歇下，見月便一臉興奮地跑了進來。

「二小姐，好消息。」

我一聽，來精神了。

「快說說。」

「近日淮水一帶不是一直在下暴雨，皇上急得焦頭爛額，楚世子與老爺便主動請旨前去治水，沒想到不僅疏散及時，還成功阻止洪水流入村莊，避免了一場天災人禍，皇上正要封賞他們呢。

「老爺已經幾年沒升官了，想來這次應該是穩了。」

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。

以後就算我和蘇瑜再起衝突，也多了幾分底氣。

11

隨著爹爹立功，李肅終於打算讓我侍寢了。

我被抬進慶和殿的時候，正好遇到從裡面出來的楚傾。

在看見我的那一瞬，他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一動不動。

我則神色淡然地望向他。

直到身邊的侍從小聲提醒，楚傾才狼狽地收回目光。

我不由冷笑，現在做這姿態又是為何？

很快，我就被抬進了李肅的寢殿。

我躺在床上，百無聊賴地等著。

李肅進來的時候，我都快睡著了。

之後的一切便水到渠成……

李肅不是那種很粗魯的男子，可我還是很難受。

回到流雲殿後，剛準備沐浴，見月便說蘇瑜帶著一幫人衝著這邊來了。

這是得知我侍寢，按耐不住了吧？

我隨意拿起一件披風套在身上，和見月說道：「準備迎敵。」

流雲殿門口，兩撥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。

蘇瑜看向我的眼神猶如淬了毒。

趁在她還沒開口前，我便先發制人。

「貴妃娘娘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？」

我又突然話鋒一轉：

「可你的敵人真的是我嗎？

「今日你殺了我，明日還會有其他美人進宮，我記得沒錯的話，丞相女兒馬上就要及笄了，將來肯定也是要進宮的，貴妃娘娘難道真要將後宮的妃嬪都殺個乾淨嗎？

「若是皇上一直沒有子嗣，貴妃娘娘同樣會被治罪！」

蘇瑜臉上閃過幾分遲疑，隨後語氣不甘地說道：

「你們根本不會懂！他當初口口聲聲承諾過，此生只愛我一人，可自從他登基後，一切都變了。

「他開始嫌棄我家族不顯赫，嫌棄我這麼多年沒有為他生下子嗣，可我難道不想嗎？

「為了給他生孩子，再苦的藥我都吃了，到頭來他還是嫌我刁蠻任性，明明他說過就喜歡我副這敢愛敢恨的模樣……」

一個人無論是何種樣子，都有屬於她自己的獨特魅力。

可不管怎麼說，害人就是不對。

她是痛苦難過，別人付出的卻是生命！！

我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幾近崩潰的模樣，說道：

「可他現在到底是皇上，不再是以前那個能陪你任意妄為的皇子。」

蘇瑜被我的話帶了進去，喃喃道：

「對，都是這個皇位害的……」

我聽完心下一顫，立馬提醒道：「貴妃娘娘慎言，皇上他也有很多不得已。」

蘇瑜略有些嫌棄地看向我，冷哼了一聲：「再讓你得意幾天。」

我輕嘆了口氣，她哪隻眼睛看到我得意了。

我算是看明白，蘇瑜在後宮中能活這麼久，真的是全靠李肅寵著。

12

近來，由於淮水一帶暴雨引發洪水，雖已妥善解決，可接連著，西南一帶又連發乾旱，導致民不聊生。

李肅打算去闡福寺為民祈福，時間就定在三天後。

我沒想到的是，李肅會讓我一同前往。

上次侍寢後，他就封了我為昭儀，雖不太夠格，但畢竟後位空懸，也無人敢說。

不過見月還是得到消息，原本李肅是想讓蘇瑜去的，結果蘇瑜稱自己身體抱恙，無法陪同。

這才輪到我。

按理說這麼好的機會，蘇瑜是絕對不會放棄的。

她莫不是有其他打算？

不過很快我便知曉了……

祈福那日，我沒想到楚傾也在隊伍當中。

我陪著李肅敬完神明，便來到後院休息。

可李肅卻在這個時候失蹤了。

負責守衛的將士得知消息後，立馬慌了神。

皇上出行，原本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，帶的人也足夠多，早早就將闡福寺包圍了起來。

毫不誇張地說，就連只蚊子都很難飛進來。

到底又是什麼人能輕易將李肅帶走呢？

皇上出了事，今日陪同的官員自然難辭其咎。

這個時候，楚傾找到我。

他還沒開口，我便知道他想問什麼。

於是說出了我的猜測：「我懷疑是貴妃乾的。」

楚傾不解：「為何這樣說？」

「你想啊，皇上出宮這麼大陣仗，誰不要命敢來劫持皇上，除非是一開始就有人混進了隊伍中。」

「那貴妃的目的是什麼？」

這個就要問問蘇瑜本人了，她到底想幹什麼。

聽了我說的，楚傾立馬命人擴大範圍尋找。

不過半個時辰，便在後山找到了昏迷的李肅，以及身穿太監服的蘇瑜。

還好今日有太醫跟隨，李肅很快就醒了。

但他顯然憤怒到了極點，眼神凌厲地盯著蘇瑜問道：

「你到底想做什麼？」

蘇瑜掃了一眼在場的人，卻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，一咬牙還是說出了心裡的話。

「我，我只是想讓你只屬於我一個人。」

一同跟隨的幾個老臣一聽，紛紛吹鬍子瞪眼睛。

「胡鬧！簡直胡鬧！」

「皇上今兒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，這天下可就要亂了。」

「貴妃今日的行為根本就是藐視皇權，無法無天。」

「公然挾持皇上，還對皇上下藥，其罪當誅！」

「沒錯，皇上可不能再將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了！」

蘇瑜聽到這，才開始害怕起來。

「我沒有想對皇上怎麼樣，只是只是……」

說到這，她的眼神突然掃向我。

「是她，是沈昭儀攛掇我這樣做的，就是她。」

這下，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我身上。

我卻絲毫不慌，直視著蘇瑜。

「貴妃娘娘向來不喜臣妾，但也不能隨便誣陷臣妾。

「臣妾是皇上的妃子，自然是盼著皇上好的，你說我攛掇你劫走皇上，這樣做對臣妾又有什麼好處呢？」

蘇瑜的囂張跋扈宮裡誰人不知，她多次刁難我大家也有目共睹。

再說，我經常陪在李肅身邊，親手為他做了多少美食，大家也都看在眼裡，蘇瑜的話自然沒人會信。

甚至在我說完這番話的時候，幾位老臣還頻頻點頭。

不是我說的有多好，而是跟蘇瑜對比，誰都願意皇上身邊有個懂分寸知進退的女人。

在眾臣的施壓下，李肅最終還是沒捨得殺蘇瑜，只把她打入了冷宮。

可誰也沒想到，蘇瑜會在冷宮中自戕。

當晚，李肅正宿在我的流雲殿。

得知這個消息後，他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，便跑去了冷宮。

我趕過去的時候，就看到李肅抱著蘇瑜，神情麻木。

我走過去，將一件大氅披到李肅身上，才說道：「皇上，請節哀。」

李肅沒看我，只命令道：「你先回去。」

其實我本也不想來，但不做做樣子，總歸不像話。

蘇瑜是真的任性了一輩子啊。

她不允許自己輸，所以用這種方式結束了這一切。

可她不會知道，她最是在意的東西，我根本看不上。

李肅自她死後，一連病了好些時日。

到底是曾經放在心尖上的人。

我日日守在他身邊，看著他思念、悔恨、卻又無可奈何。

這期間，我代他處理了不少朝中大事。

李肅也越發依賴起了我。

13

轉眼已是第二年春天，嫡姐選擇在這個時候逃婚了。

爹爹找到我，眉宇間全是憂愁之色。

「容音向來聽話懂事，你阿爹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。」

我卻是鬆了口氣，心中的那一塊大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。

「這可不是離經叛道，是好事。」

爹爹看著我，有些蒙。

「此話怎講？那楚傾難道還配不上你阿姐？」

我點點頭：「某種程度上來說，確實配不上。」

爹爹嘆了口氣：「既然你都這樣說了，那便由她去。只是楚家那邊總得有個交代吧？」

「我去和楚傾說吧。」

以我現在的地位，他們楚家多少要給些面子。

可我還沒等到楚傾，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，眼看要栽倒，見月立馬扶住了我。

「二小姐可是身子不適？」

我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，才感覺好一點。

「要不我們先回去吧，這楚傾是不是官做大了，擺起架子來了。」

見月聽說了嫡姐逃婚的事，便主動聯想到是楚傾做了對不起嫡姐的事，自然而然對楚傾沒了好印象。

我搖了搖頭，正欲說話，便看見楚傾朝著這邊走了過來。

許是見我臉色不好，他眼中有擔憂：「怎麼回事？」

我若無其事地說道：「無妨，可能是最近太累了。」

他又問：「你是為沈容音而來？」

我點點頭：「我想讓你退了與嫡姐的婚約。」

楚傾看著我，眸中染上一抹不甘的神色。

「沈容曦，你這是利用完了便想一腳踢開嗎？」

「不然呢？難道你還想再耽誤阿姐的一生？」

楚傾聞言，張了張嘴，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
良久，他終是妥協了。

「你放心吧，以後楚家和沈家再無聯姻。」

14

我以為自己是生了什麼病，卻沒想到是有了身孕。

李肅得知這個消息後，還是高興的。

這些年，因為蘇瑜的原因，導致李肅一直沒有子嗣。

皇家最看重的便是這個。

蘇瑜的死是他的痛，可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。

接下來，賞賜源源不斷地進了流雲殿。

我也從昭儀升為了曦妃。

可即便是有了身孕，我也還是會隔三岔五地為李肅做些好吃的。

時間一晃五年過去。

我的一雙兒女已經開始習字念書。

只是李肅的身體越來越差了。

每年蘇瑜忌日那天，他都要去冷宮待上一晚，然後大醉一場。

對此，我從不打聽，也不過問。

只是做好自己本分的事。

而李肅除了我，也極少再寵幸其他妃子。

前一年，丞相本想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，可看見李肅身體越來越差，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同年冬天，李肅彌留之際將我和孩子叫到了跟前。

他氣若遊絲地說道：

「容曦，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為朕都看在眼裡，朕很是感動。

「但朕對你亦有愧。

「我們遇見的太晚，這顆心沒辦法給你，便將皇位傳於我們的孩子吧。」

我緊緊抓著他的手，生怕他會離開似的。

心裡卻樂開了花，比起真心來，我還是更喜歡權勢。

若是沒有我長期給他吃相剋的食物，或許他也不會走的那麼早。

我眼含淚水，無比真誠地說道：「皇上，容曦都明白，也都理解。」

李肅微微一笑：「以後的路，要你自己一個人走了。」

說完便咽了氣。

我帶著兩個孩子哭得肝腸寸斷，一眾大臣見此情景，無不動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