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總是問徐斌:「你愛我嗎?」
通常他會笑著輕吻我:「當然,這還用問。」
可是那個被他置頂的聊天框里,對方問了同樣的問題——「你愛她嗎?」
他的回答是:「她適合過日子。」
我握著手機,陷入一陣恍惚。
一、
適合過日子啊。
……從前我竟以為,這是種肯定。
剛在一起時,徐斌把手機密碼、銀行帳戶密碼、銀行卡、家門鑰匙,全都塞給我。
我不要,他還不依不饒。「不行,以後你必須要管著我。」
我被打動了,以為那就是愛情。
不分彼此,坦誠而熱烈的愛情。
二、
「你看我手機?」
徐斌剛洗完澡出來,擦拭額頭的濕發。
他走過來,抽走了手機。
他生氣了。雖然只是皺了皺眉頭。
我知道他總是在自己犯錯誤時,才更容易生氣。
徐斌很會控制情緒,大多數時候,別人眼中的他成熟、沉穩、可信。
他的小情緒,沮喪也好幼稚也好,曾經都只在我面前展現。
現在他在我面前,也成了完美無缺的人。
恍惚想起,我上次問他工作壓力大不大,
他看著手機,頭也不抬,半天,輕飄飄丟出一句——
「說了你也不懂。」
三、
我把這段聊天記錄翻出來,給他看。
徐斌動作頓了頓,「只是閒聊,不好說得太直白。」
可當初興師動眾地告白,在馬路上大聲說愛我的人,分明也是他。
一個念頭盤踞在腦中,愈發清晰——他不愛我了。
他……愛上了別人。
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,徐斌看了一眼來電顯示,眼神突然很柔軟。
來電顯示是「王三歲」。
「好了,別瞎想,我忙完工作來陪你。」
我靜靜地,沒說話。他便轉身進了書房。
「嗯……有空……這麼晚還使喚我……」
接通電話,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放低,帶著幾分難言的繾綣。
書房的門在我面前重重關上。
我內心陡然而生一股悲涼。
四、
其實我知道,
那條信息,這通電話,都來自同一個人。
王子欣,徐斌公司的合伙人。
第一次見到王子欣,是在徐斌的另一個合伙人馮詹的朋友圈裡。
五、
那天是徐斌生日。
我準備了他愛吃的菜,囑咐他早點回家,遲遲沒收到回復。
到了晚上,徐斌來了個信息,說要和同事聚餐。
臨近 12 點,依然不見人影。
我按捺不住,打了電話過去。
對面一片嘈雜。
徐斌聲音已經染上幾許醉意,沒說兩句就被人搶斷。
「壽星公,快來切蛋糕了,大家都等著呢!」
那聲音嬌媚如鶯,帶著一絲嬌蠻的撒嬌的味道。
電話被隨之掛斷。
十二點零五分,我在馮詹朋友圈刷到了一張合照。
徐斌被一群員工圍在中間,一個女孩正用手指把奶油往他臉上沾。
女孩身材高挑,笑得明艷動人。
徐斌舉著手,一邊擋,一邊笑得縱容。
他那種眼神ẗų₃,我再熟悉不過,是從前看我時才會有的眼神。
六、
馮詹平時對我一口一個嫂子叫著,很是親熱。
我問起王子欣,他卻閃爍其詞,打著哈哈。
「是新進的合伙人,年紀雖然不大,但家裡有點關係,能幫公司不少忙。那個……嫂子,等公司順利上市了,我等著喝你跟徐哥的喜酒。」
我抿嘴一笑,心裡愈發不安。
結婚,徐斌是提過的。雙方家長也早就見過面。
我媽對這個准女婿很滿意,經常提點我ṱû⁾——「用點心,套牢他。」
我還在徐斌床頭的抽屜里看見了一對嶄新的婚戒。
最初是驚喜的。
可他遲遲沒有求婚。
驚喜慢慢發酵成了不安。
或許,一切早就有了徵兆。
平靜的表象下,那場毀滅的風暴,比我預想中來得更快。
七、
我們之間,就這麼冷了下來。
徐斌想哄我高興,公司年會那天,主動要我陪他去。
年會邀請了客戶和合作方,徐斌穿的是正裝。王子欣也是。
一襲藍色禮服裙襯得她窈窕動人。
馮詹看著徐斌眼色,機靈地喊嫂子。
王子欣堅持喊我名字,還說和我有眼緣,特地加了微信。
如果不是眼裡一閃而過的不屑,可信度會高些。
徐斌要去陪客戶,叫我先坐著。
「等結束了,咱們一起回家。」
我隨便挑了人少的一桌。酒沒人動,人也都不認識。
我心裡不暢快,開了酒自己喝。
一瓶紅酒很快見底,暈乎乎去拿第二瓶,沒了。
抽獎開始了。
徐斌中了三等獎,是情侶輪渡豪華游的船票。
徐斌卻不知去了哪兒。
我惦記著徐斌胃不好,晃著暈乎乎的腦袋,起身去找。
誰料在一個拐角,看到一男一女在衛生間門口糾纏。
八、
女人的纖腰貼在男人身上,醉意朦朧地撒嬌。
「今晚我表現好不好?」
男人語氣聽似無奈,卻隱約有幾分笑意。「好了,不鬧。」
九、
這一幕對我衝擊如此之大。
我幾乎要站不穩。
有什麼東西——酒精、血液、惱怒,還有別的什麼,湧上頭,轟然炸開。
徐斌很快察覺到我來了,下意識推開王子欣:「子欣喝多了,我扶她一下。」
王子欣被推到一邊,臉上閃過一絲羞惱。
我眼眶泛紅,聲音低到自己快要聽不見。
「快結束了,我們一起回家嗎?」
王子欣突然嚶嚀一聲,身子搖搖欲墜往旁邊倒去。
徐斌趕緊又伸手拉著她。
「你先回去,我送一下子欣。」
「不行!你不准去,跟我回家。「
我固執地拉著徐斌,高定西裝被我攥出難看的褶皺。「你也喝了酒,怎麼送?叫個代駕不就好了嗎?」
徐斌遲疑了半晌:「她這樣,代駕也不太安全……我很快回來,乖。」
我慢慢鬆開手,聽到自己的心跳逐漸歸於死灰般的平靜。
十、
凌晨,我呆呆地坐在客廳。
想起臨走時,王子欣投來那個得意且挑釁的眼神。
一小時、兩小時、三小時……
窗外泛起了魚肚白。
一張圖出現在王子欣的朋友圈——「半夜給我煮醒酒湯的某人。」
暖黃色的燈光下,徐斌正在廚房忙碌著。
那骨骼分明的側臉我看了四年,此刻陌生得像另一個人ťú₀。
手機響了一聲,是王子欣發來的信息。
「等急了吧,我再催催他。」
十一、
儘管極力控制,我還是渾身抖得像糠篩一般,手機掉在地上。
動了動嘴唇才發現,嘴裡滿是血腥味。
我媽從小告誡我,不要讓男人進廚房,尤其是在外面掙錢的男人。
我在事業上既然不如他,就要努力做個賢內助。
現在只覺得自己像個傻子。
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玻璃,照在我身上。
空氣中的塵埃飛舞得格外清晰。
我慢慢撿起手機,給徐斌撥電話。不出意外被掛斷了。
我揉了揉整晚蜷縮變麻的膝蓋。
欺騙自己,真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啊。
十二、
房子是徐斌的。我覺得,該走的人是我。
收拾好行李,我就聯繫朋友來幫忙。
徐斌進門的時候,我把鑰匙和水電燃氣卡遞給他。
「我們分手吧。」
他似乎沒想到我這麼直接。愣住了,看了看我的臉色。
「你……生氣了?子欣她一直喊不舒服,想吐,所以我多待了會兒……」
「電話為什麼不接?」
他一愣,掏出手機,頓時臉色一變。
十幾通我的來電都在已接里,顯然是被掛斷的。
十三、
「你有想過嗎,我一個女孩子,喝了酒,自己半夜打車回家。」
我深吸一口氣,儘管極力隱忍,聲音還是在發顫。
「徐斌,我的好男友,甚至沒有問我一聲安全到家了沒有。」
他面色瞬間蒼白,張口想道歉。
「不,別說,夠了。」道歉的話聽得太多,不想再聽了。
徐斌感覺到我的態度和以往不同,開始緊張。
「玥玥,先不說這個……我胃好痛,煮杯熱牛奶給我好不好,嗯?」
對,徐斌患有慢性胃病和鼻炎。
我想盡辦法照顧他,忙忙碌碌,也甘之如飴。
清淡營養的三餐。
家裡保持濕度,纖塵不染。
包里永遠裝著噴霧和胃藥。
從前我一開始做家務,徐斌就會搶過我手裡的工具,一邊忙活一邊念叨。
「這種粗活你不准動,以後都我來做。」
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,我胡亂用手背擦著。
不重要了,我做什麼都不再重要。
令他動容的人,也不再是我。
十四、
我把王子欣那條朋友圈給他看。
「自己煮吧。你這不是煮得很好嗎。」
他驀然瞪大了眼睛,「這……我真的不知道,她應該是屏蔽了我。「
他向來抓不住重點,尤其當真相如此醜陋。
就……算了吧。
我準備出門了。
徐斌一把攥住我的ṱû₃胳膊,聲音也繃不住了。
「玥玥,就為這點小事你真要分手?我們四年的感情算什麼?」
那一瞬間我簡直無語到了極點:「這點……小事?」
他一臉費解的表情,語氣中的不耐沒有絲毫掩飾。
「我都說了,我和子欣真的沒什麼!我只會娶你,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!」
我掙脫不開,只好抬頭看著他,愈發覺得可笑。
「我是不是還要跪謝你願意娶我?」
徐斌臉色一白,像是猛然被人重捶了一記。
「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對不起,玥玥。」
十五、
徐斌是很聰明的人。
父母、朋友、客戶、大家都這麼認為。
聰明人,更擅長玩弄人心嗎。
說著愛我的話,做不愛我的事。
我的難堪,我的不安,那些哭濕的枕巾和難眠的夜晚。
我的心日夜嘶吼,在求救——看看我啊,看看我,快要不堪重負。
他卻選擇蒙上眼睛。
這世間百媚千紅,誰又能獨愛一種。
難道人性本就如此?
——「徐斌,你自由了。」
十六、
四年相處,我只帶走了一個行李箱。
來接我的是閨蜜阿秋。
在電話里,我簡單說了情況,阿秋二話不說就開車來了。
徐斌追了出來,喊著我的名字。
阿秋狠狠丟了個什麼東西過去,正中他額頭。
他悶哼一聲。
我沒有停留,更沒有回頭看他一眼。
關上車門的那一瞬,阿秋一腳油門加速。
十七、
阿秋一路嘮嘮叨叨,說我是包子。
「你就這麼自己打包走人,剛好給小賤人騰地方留機會。」
我偽裝的平靜不復存在。
眼淚汪汪的,癱在副駕上。
「阿秋,我好累啊。這麼累,乾脆留給她吧。」
阿秋頓時心軟了。
「男人就是牛馬,不痛快咱就不要,等我找十個男人給你隨便挑。」
我抽噎著應了,並且得寸進尺提要求。
「阿秋,我想租個安靜的房子,可以一直不搬家的那種。」
十八、
阿秋帶我來到一個老小區。
這裡樓層最高只有 6 層,沒有電梯。
她同事的叔叔在這裡有間空房。
房子在五樓,東西朝向,一室一廳。
重新粉刷過,很乾凈,基礎設施也都能用。
「玥玥,你真要自己住?失戀的人不是應該躲在朋友家醉生夢死嗎?」
阿秋把鑰匙交給我,一臉擔憂。
「真的不用我陪你?」
我看著她宿醉後沒睡好的疲憊神情,很過意不去。
十九、
自 8 歲父母離婚後,我跟著媽媽輾轉各地,不停地搬家。
住過很多房子,可沒有一個稱得上是家。
我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。
我本以為徐斌會給我一個家。
在新租的房子裡,我蜷縮著沉沉睡去。
幸好啊,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。
我還有朋友和夢想。
二十、
徐斌不斷地發來道歉消息。
我很久沒有收到他這麼多條消息了。
竟然覺得好吵。一個字也不想看。
我刪掉了對話框,拉黑了徐斌所有聯繫方式。
沒幾天,阿秋過來抱怨:徐斌找不到我,無頭蒼蠅一般纏著她。
「玥玥,你可千萬不要原諒他!」阿秋憤憤不平。
「明明他先勾搭別人,現在一副痴情怨種的樣子,不曉得給誰看。」
我笑著給她盛湯,保證絕不吃回頭草。
阿秋埋頭啃雞腿,誇讚著我的廚藝。
二十一、
這些天,我忙著布置新家,重拾事業,嗯——我是個無名小作者。
寫作是我一直以來堅持的夢想。
總歸不讓自己閒下來。
「要好好生活啊,囡囡。」這是外婆最常對我說的話。
上午去搶購特價雞蛋,和鄰居嘮嗑。
晚上抱著熱騰的小火鍋,邊吃邊追劇。
和小區里遛鳥的、遛娃的一起,遛自己。
點滴的煙火氣中,生活在慢慢繼續。
我心裡的洞在慢慢痊癒。
可這天,我買菜回家,在樓下看到了徐斌的身影。
終於,
還是找來了啊。
二十二、
他靠著車子,在抽煙,看見我,趕緊丟在地上踩熄了。
地上已經散落了好幾個煙頭。
我對煙味向來敏感,徐斌抽煙時會避著我。這個習慣似乎已深入骨髓。
二十三、
我們默默對視,空氣一片寂靜。
徐斌神情憔悴,襯衫領口皺巴巴的,眼裡的紅血絲很明顯。
看得出最近都沒有休息好。
額頭上還有明顯的紅腫。
阿秋砸得倒是很準。
「玥玥,我知道錯了,我不夠關心你。我會改的。」他聲音很低,帶著幾分祈求的意味。
「家裡沒有你,我一分鐘都待不下去……回來好嗎?」
我明白了。
只是我離開太突然,他一時無所適從罷了。
我搖頭:「你走吧。我們已經分手了。」
徐斌抬手想摸我的頭髮,被我避開了。
他臉色又是一白。
「我沒同意!」徐斌煩躁地拿出一根煙,又塞回去。
有點慌亂,還有點無賴。
……倒是有點像四年前的他了。
但也只是一點點。
二十四、
「我不同意分手,玥玥,你說了不算。」
我嘆氣,再次避開他伸過來的手。
「徐斌,不是所有事,都得你說了算。」
徐斌的動作停住了,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。
就像我一樣。
上次他露出這種神情,還是創業初期、險些破產的時候。
我盡我所能鼓勵他,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,幫他四處借錢。
他也很爭氣,很快扭轉敗局。
投資款到帳那天,他興奮ẗų₉地把我橫抱著,瘋狂轉圈。
他說:「玥玥,謝謝你陪著我。」
他還說:「我一定要給你最好的生活。」
但那已不是我想要的生活。
或許,王子欣會比我做得更好。
二十五、
我繞過他,逕自上樓。
徐斌頹然地站著,一動不動,目光如有實質性般黏在我的背上。
二十六、
樓道里,有個男人,靜靜靠在我家門口。
穿著黑色大衣,背著灰撲撲的包,姿態慵憊,似乎等了很久。
「程玥嗎,你好,我是陸照,我來取鑰匙。」
哦……是樓上張阿姨的遠房侄子。
張阿姨女兒懷孕,她過去幫忙,托我看顧房子。
恰好遠房侄子因為工作調動,要過來暫住。
不過這位侄子時間觀念有點差。
第一天,我從白天等到晚上,人也沒出現。
第二天,依然沒來。
第三天,冰箱告急,我才臨時決定出去採購。
二十七、
我暗自思索,一邊掏鑰匙,一邊客氣。「好的,請稍等一下。」
陸照彎了彎唇,從嘴角到眉毛都透著柔柔的漣漪。
「該等的。臨時出了個差所以來晚了,抱歉。」
竟這麼直白地道歉。
我再次打量他,微微一愣。
這個小區年輕人就很少,何況長得好看的男人。
他很高,約莫一米八五,膚色白皙,琥珀色的眼眸清澈通透,鼻樑挺括,紅唇微翹。
張阿姨家的基因,是真的好。
我如是感慨。
二十八、
門縫飄出了煙燻火燎的味道。
……糟了。
我出門前煨了一鍋湯,打算快去快回。
誰知被徐斌耽擱了許久。
偏偏鑰匙這會兒卡在鎖眼裡,怎麼都擰不動。
我急出了汗。
「我來吧。」
陸照把被我往死里捅的鑰匙稍微往外抽出一點,咔嚓就擰開了。
屋裡煙霧繚繞。
我急吼吼就要往廚房跑,被陸照拉住。
「你別動,我去。」
他語氣堅定,不容置疑。我也莫名地聽話,站在原地。
眼看著他進廚房,關火,開窗,把燒煳的鍋端到外面冷卻。
最後還檢查了一下燃氣灶。
動作一氣呵成。
二十九、
過了十來分鐘,煙味才稍微散去些。
陸照坐在我一米二的矮沙發上,垂眸喝水。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,委委屈屈蜷著。
「謝謝你,不然我要賠一筆裝修費了。」我說的是真心話。
他抬眸,眼裡的某種情緒一閃而過。
「自己住要注意安全,老房子的消防不太完善。」
我連連點頭。
他放下杯子起身離開。走到門口,又定定地回頭看我。「我是不是忘了說——」
「很高興認識你,程玥。」
三十、
陸照只比我大一歲,卻給我一種老父親般的壓迫感。
比如,他一早過來給我安裝煙霧報警鈴。
「我們住上下樓,你這裡出問題,我也跑不掉……螺絲刀。」
我趕緊遞過去螺絲刀。
看他在廚房敲敲打打,比裝修師傅還負責。
我有點茫然。
哪裡不太對,又好像沒什麼不對。
中午我留他吃飯,本來是客氣一下。
他思索了一秒,居然應了句:「好。」
三十一、
午餐有燉得軟爛入味的滷牛肉,還有幾個家常小炒。
陸照很給面子地炫了兩碗飯,主動去洗碗。
攔都攔不住。
他刷了鍋,擦凈灶台,最後洗了抹布。
然後拎著自己的工具箱,施施然走了。
桌上留了張紙條,上面寫著他的電話。
我對他下了個定義——有點奇怪,但很可靠的鄰居。
三十二、
我媽的電話過來的時候,我太陽穴一跳一跳的。
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「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傻子!跟他一起四年,苦日子熬完了,現在他房車買了,公司開了,你要跟他分手?!」
……真是一句話也插不上。
高分貝的叫嚷聲,讓我腦仁突突地疼。
「徐斌都跟我說了,他跟那女的沒什麼,只要你消氣,立馬就結婚。」
最後她喊累了,直接下通牒——
「兩個人過日子,哪有不吵不鬧的。趕緊回去把證一領,也就踏實了。」
三十三、
又是徐斌乾的。
這些天,他又開始從前追我的套路。
每天各種昂貴的鮮花水果送上門,卡片上道歉的話不重樣。
害得我每天要上下六樓去丟垃圾。
現在我媽也被驚動了。
……他真的一點都不懂我。
「都已經分手了,我不回去。」我聲音很輕,但很堅定。
我媽似乎沒想到我是這種態度,她沉默了好久,一聲嘆息。
「……你也太不懂事了。」
我的眼淚瞬間下來了。
三十四、
我討厭懂事。
當一個人所求皆不可得,唯一能做的,也就是「懂事」罷了。
或許它還有另一個名字,叫「委屈」。
「媽媽,他不愛我了。」
電話里又是一陣沉默。
「……什麼愛不愛的,過日子久了還不都一樣,你總得成家吧。」
「不是的,不一樣的。」
三十五、
怎麼能一樣呢?
愛,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鎧甲。
沒有愛的兩個人,哪裡經得起時間的消磨。
就像我的父母,在日復一日的爭吵中,耗盡了彼此。
那些摔碎的家具,正如我破碎的童年。
一開始,徐斌是愛我的。
所以他的變化才更令我痛徹心扉。
真心和承諾尚不可信。
我怎麼敢賭上更多?
三十六、
我和我媽,我們誰也沒能說服誰。
我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。
半夜竟發起了高燒。
掙扎著外賣叫了藥後,我再次昏睡。
迷迷糊糊間,聽到有人大力敲門。
是陸照。打開門那瞬間,我看到他一副急狠了的表情。
然後一陣天旋地轉。
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病房。
「已經退燒了。吊完ŧũ₅這瓶,等核酸結果出來就能走。」
護士長一邊換吊瓶,一邊苦口婆心。
「你們年輕人,一定要勞逸結合,身體垮了,賺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。」
我張口想解釋,嗓子乾得說不出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