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
書房裡,窗外涼風習習,一陣微風輕輕吹起他玄色的長衫。
今日他被傳召入深宮,身上傳來淡淡的龍涎香。
空無一人的書房裡,我為他斟酒。
看他離我如此之近,我頓時手忙腳亂,桃花釀當即撒了出來。
有幾滴,甚至還滴在他的外袍上。
謝玄禮好看的桃花眼上下打量我一番,幽深的眸子閃了又閃:
「你既然要為孤斟酒,卻驚慌失措,怎麼,孤是吃人的老虎嗎?」
聽了他的話,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隨後拿著手絹,輕輕為他擦拭。
碰到他結實溫暖的胸膛,我佯裝臉紅。
低眉悄悄看了他一眼,正好迎上他的目光。
看他呼吸略微急促,我拋去驚慌和害怕,露出幾分狡黠和天真:
「殿下才不是什麼吃人的老虎!」
「再說,殿下何等尊貴?普天之下,若說世間最頂天立地的男兒,只怕只有太子一人。」
「奴婢看到太子,如見真龍,這才心慌不已,一時亂了分寸。只是……」
看我欲言又止,他爽朗一笑,大手一揮:
「但說無妨。」
「都說天涯地角有窮時,只有相思無盡處。打擾奴婢心神的人,只怕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……」
言罷,四周寂靜無比,只傳來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。
看我面色羞紅,躲著他的目光。
他再也忍不住,雙手當即拂上我的臉。
我佯裝驚嚇,拚命掙脫時,鬆散的腰帶當即落下。
看著眼前一片春色,他再也忍受不住,直接將我打橫抱起。
一把推開書桌上的宣紙,將我放在桌案上。
張張雪白宣紙翩然飛舞下,桌案上春意盎然,恰如夏火燃著寒冰。
13
次日,看似什麼都沒變。
主子依然是主子,奴才依舊是奴才。
表面上不過一切如舊。
可我知道,太子的心裂了一個口子。
那晚他將要漸入佳境時,我拚命阻攔,甚至不惜以死相逼。
他便提出要封我為側妃,讓我順從,可我婉言拒絕。
看著他疑惑的雙眼,我拂上他的脖頸:
「殿下,我若是成了您的側妃,只怕很快就要和您陰陽兩隔了。」
「若不是您的側妃,雖然也會死,但總歸能多活幾天,可橫豎都是死,奴婢怕得很……」
聽了我的話,他先是驚詫,很快明白我在暗戳戳諷刺誰。
像是報復一般,他冷哼一聲,欺身而上:
「孤才是太子,孤想要什麼女人,孤說了算!」
「你放心,孤絕不會讓你死!」
聽了他的話,我嘴角泛起一陣笑意,隨後不再拒絕。
作為花魁,如何婉轉承恩,我的內心自然熟捻不已。
他第一次明白,食髓知味,到底為何意。
他也體會到,蜜蜂,不應該只會一朵花停留。
沈嬌,這場仗,你必敗無疑!
14
事後,太子摩挲著我的面頰,眉眼滿是依戀:
「原來真正的契合,竟是這種感覺,孤真是意猶未盡。」
在我的勸說下,他依然將我當作奴婢。
只是書房裡,茶室里,假山後,甚至夜黑風高的荷花池旁,處處留下我和他不可說的回憶。
漸漸地,他愈發依賴我的體貼溫柔,由內而外。
而對脾氣嬌縱的沈嬌,愈發沒了耐性。
哪怕沈嬌為了他,苦學了好久的風月之事。
可吃飽喝足後,又何須勞身加餐?
再說,既然明珠在前,那她的東施效顰,也不過的到太子一句「累了」。
很快,她和太子之間的不合越來越多。
先是拌嘴,後來又是爭吵,最後太子摔了滿地的瓷器,拂袖而去。
看著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,我的眼裡閃過一絲譏諷。
可下一秒,我佯裝一臉關切,柔聲細語勸慰道:
「太子妃,太子最近朝政繁忙,聽說西北又在打仗,定是在為國事焦慮,太子妃千萬別因為一時不快,和太子生了嫌隙。」
「太子妃可別忘了,皇后那邊,可一直虎視眈眈呢,萬一這時候給太子塞幾個側妃,這可怎麼好?」
聽了我的話,她這才止住眼淚,睜著大大的眼睛點頭:
「言之有理,本妃千萬不能壞了大事!皇后那老妖婆,當真是壞的很!」
我連連點頭,又加了一把火:
「是呀,如今生下皇嗣才是正道,明日小娘子會再來最後一趟,太子妃一定要把握機會!」
15
次日傍晚,一頂小轎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東宮。
而此時,一個小廝騎著快馬,趕緊去京中酒樓找太子殿下。
今日是他和賞詩會友的慣例。
太子聽到小廝的話,急得如熱鍋一樣的螞蚱,當即大吃一驚:
「什麼?太子妃要自殺?」
「是啊太子爺,您快去看看吧,只怕晚了,太子妃就……」
聽到太子妃有事,他當即快馬加鞭趕到東宮。
剛進東宮,就看到我一臉焦急守在殿外的場景。
見到太子,我瞬間大喜,隨後讓他趕緊去救太子妃:
「太子妃用過晚膳後,當即就去了南院,那地方又遠又偏,黑燈瞎火的,奴婢想跟著,可太子妃不讓。」
「不僅如此,她還趕走了南院的所有下人,說若不聽從,便抹了他們的脖子。」
「有下人說,太子妃看起來面色憂懼,只怕是要輕生啊……」
聽了我的話,太子當即和幾個下人一起趕到南院。
看裡面燃著暗暗燭火,太子當即踹門而入。
可當他舉起手中明燈,檢查太子妃是否安好時。
映入眼帘的,卻是她和一名女子衣衫不整的畫面。
16
「太子,你聽我解釋!」
「你這個賤人,原來早就和人苟且,這個人,還竟然是個女人!」
「不是這樣的!不是這樣的!你聽我解釋!我……」
「孤是太子,眼見即為真,你又何須在這裡巧言善辯?孤就是對你太好了,你這才一步步挑戰孤的底線!」
「不是這樣的!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你啊謝玄禮!她是在教我取悅夫君的……男女之事罷了。」
「呵呵,沈嬌,沒想到你竟如此圖窮匕見,連這種蹩腳的理由都說的出!你以為孤會信嗎?」
看太子臉上露出從未見過的冷峻之色,沈嬌第一次慌了。
慌到連太子妃如何自稱,都忘了。
只見她急得團團轉,解釋一遍又一遍,可太子都不吃她這一套。
她這才想起來,還有一個我。
披上外衫,直接拉著那位小娘子來到我面前:
「紅袖你快說,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啊,這個小娘子也是你找的人!」
「快點告訴太子啊,不然我就完蛋了!」
看著她急切的目光,我不急不慢緩緩開口:
「太子妃講的話,奴婢怎麼聽不懂呢?這位小娘子,奴婢壓根就不認識啊。」
聽了我的話,她當即撲過來,狠狠打了我一巴掌。
看著我嘴角的鮮血,太子謝玄禮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。
沈嬌雙眼猩紅,狠狠瞪著我,轉身對那位女子吼道:
「你來解釋!說錯一個字,我一定將你千刀萬剮!」
那位小娘子和我交換了下眼神,當即流下幾滴淚。
隨即緊緊拉著沈嬌的衣袖,抽泣道:
「阿嬌,你說你早就厭惡天下所有男人,更萬分厭惡太子,說若不是為了太子妃之位,決不會苟身於他,你忘了?」
「難道之前我們的海誓山盟,全都是你在騙我?」
17
太子妃被關了禁閉。
那個小娘子被賜毒酒,可她當然不會死。
一副假死藥後,她被抬了出去。
半月後,江南多了位嬌俏風情的小娘子。
她曾是我在春風樓最好的姐妹,可惜沒有足夠的贖身錢。
於是在我的幫助下,她恢復自由身,去了最想去的江南。
東宮這邊,饒是沈嬌如何求饒解釋。
哪怕一直強調,學習風月之事,一切都是我的主意。
可太子一直充耳不聞,不做任何回復。
因為沈嬌的求饒,他壓根就沒聽到啊。
沈嬌大聲哭嚎時,他正擁我入懷,贊我「身軟如玉,真真是紅袖添香」。
沈嬌細數二人回憶時,他正將我壓在身下,開心得樂不思蜀。
沈嬌忍不住破口大罵時,他正誇我膚勝香腮雪,為我描眉簪花。
而我和太子所有的濃情蜜意,早就借下人之口,盡數傳人她的耳中。
沈嬌終於明白,太子再也不是之前的太子。
而她追求的一雙一世一雙人,更成了赤裸裸的笑話。
於是,沈嬌「瘋了」。
她天天喊著「我要回去」「我要回去」「我不要待在這個癲公癲婆狗屁時代,我要回去」。
所有人都只當她瘋了。
可就在太子向皇上請求廢太子妃的當日,沈嬌突然失蹤了。
18
聽聞沈嬌失蹤的消息,我心頭頓感不妙。
好好一個大活人,竟能憑空消失?
這背後,定然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。
原本打算局勢穩定後,就殺了沈嬌,可如今突然橫生枝節。
太子位居東宮多年,可並非高枕無憂。
近來風頭正勁的六皇子,就讓他如鯁在喉。
六皇子的生母,乃是當今最得寵的薛貴妃。
早年,六皇子年幼,尚不足以構成威脅。
然而短短數年,六皇子便已成了能文能武,能屈能伸的翹楚。
朝堂國事,他廣結朝臣。
哪怕是出身貧寒的窮書生,只要有真才實學,都能得到他的重用。
人倫家事,他辛勤侍奉。
哪怕皇上龍體有恙,他也日日請安,恨不得時時伴在君側。
而一向養尊處優的太子,見到如此的競爭者,又怎能坐得住?
於是,六皇子尚未有所行動,太子便慌了手腳。
整日忙著搜集六皇子的罪證。
最近,他不是彈劾六皇子治水有失,就是彈劾六皇子年幼不懂朝政。
皇上見狀,面上雖然沒說什麼。
可他給太子的差事,卻在肉眼可見地變少。
而他抱怨六皇子的話,在沈嬌和我面前並未避諱。
甚至有一次奉茶,他和朋友議事時。
我在門外聽到,皇上生辰時,朝中要有大動作。
想到朝堂上錯綜複雜的局勢,我當即喚來心腹:
「將這封密信悄悄交給六皇子,就說是太子府的人送的。」
「記住,一定要悄悄的。」
19
很快,便到了皇上的生辰。
生辰宴上,整個皇宮都瀰漫著喜慶的氣氛。
金鑾殿內,皇上端坐在高高的主位上,神色莊重威嚴。
台下豐盛的筵席上,擺著各種珍饈美味,令人垂涎欲滴。
世家權貴們坐在一起,推杯換盞間,恭祝皇上萬壽無疆。
此時,伴隨著悠揚的絲竹之聲,一群身披霓裳羽衣的舞姬走上舞台。
她們身姿婀娜,舞姿曼妙,將整個宴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。
正當群臣舉杯共慶之時,皇上舉起面前的酒盅,一飲而盡。
下一秒,他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。
緊接著,一口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,身體軟綿綿倒了下去。
原本歡樂祥和的壽宴,此時突然陷入一陣騷亂。
幾個太監急忙衝上前去,擋在皇上面前,大聲驚呼:
「有刺客!有刺客!」
「宣太醫!快宣太醫!」
與此同時,大批御林軍手持佩劍,湧入金鑾殿。
迅速封鎖了各個宮門,嚴禁任何人進出。
片刻之後,太醫匆匆趕來。
一番檢查後,他臉色大變,驚恐宣布:
「皇上中毒了。」
「萬幸的是,皇上身體康健,否則此毒再多一分,後果將不堪設想。」
皇上醒來後,得知自己中毒一事,頓時氣憤不已。
他哆嗦著身子,指著台下眾人,大聲怒吼道:
「查!給朕查!」
很快,御林軍搜了在場所有人的身。
在太子的荷包內,發現了皇上所中之毒的藥粉。
此時,太子面色蒼白,滿臉不可置信。
「不是孤!不是孤下的毒!」
但話音剛落,他突然停頓,眼中閃過一絲恍然。
隨即轉身看向我,彷佛看到什麼怪物一般,無比震驚;
「你……是你!」
「這件衣服,是你今早為孤準備的。」
20
聽了太子的話,我大喊冤枉:
「衣服是奴婢伺候您穿上的不假,可這衣服,是太子自己挑的啊。」
「太子參加壽宴的衣服那麼多,奴婢又怎能未卜先知,提前預知太子會穿哪一件?」
聽了我的話,謝玄禮眼中閃過一絲怒意,隨後跪地開口:
「請父皇明察!兒臣絕對不會做出此等陰毒之事!」
「再說,就算兒臣有心陷害父皇,可兒臣離您這麼遠,又如何下的了毒?這分明就是陷害啊父皇!」
聽了他的話,貴妃看了我一眼,悠悠開口:
「既然這樣,那皇上是得好好想想,剛才接觸太子的時候,可有異常?」
「臣妾記得,剛才太子獻給您的壽禮,是極為罕見的南海東珠,您還拿起把玩了一下。」
「難道……」
聽了他的話,太醫立馬命人取了東珠,一番仔細檢查之後。
他不安看了太子一眼,隨後轉身跪在地上:
「東珠上有毒!」
「而且上面的毒,和太子袖間裡的一致。」
此言剛落,滿朝文武瞬間面面相覷,議論紛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