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聽金花說過。
沈聽瀾在我身邊久了,金花偶爾會神秘兮兮地問我。
「沈聽瀾他厲害嗎?」
我瞧她笑得一臉不懷好意,卻也不明白她為何發笑。
沈聽瀾自是厲害的!
他什麼都會做,洗衣裳洗褥單,還有幫我磨豆子,挑擔子,這些活計他都搶著不讓我干。
「厲害!特別厲害!」
我用力地點著頭,金花卻大笑了起來。
我追問,她卻不肯跟我解釋。
於是,這會兒,我歪著腦袋,揚起一張笑臉看向沈聽瀾。
「夫君,你入洞房厲害嗎?」
沈聽瀾一向清雋溫和的臉上,染了點點紅暈。
「阿滿到時候便知道了。」
9
我向來好奇。
沈聽瀾這麼一說,我便更是好奇極了。
猛地扒拉幾口飯,便拉著他上了街。
到了店裡我才知道。
他早就托著店老闆做好了喜服。
我詫異的眼神瞧著他。
「夫君,你哪裡來的錢買這麼貴的料子?」
他沖我輕輕一笑:「村長家的大兒子缺個教書先生,我便去試了試。」
如此,我看向他的眼裡,更多了些崇拜。
相處許久,我只知道沈聽瀾要比我聰明許多,識得很多的字。
卻不知,他竟是還能當教書先生。
難怪那段日子,他早出晚歸。
問他,也只說又尋了個活計。
我想告訴他不用那麼辛苦。
從前再窮,我也能養活了陸硯修。
更何況,現下的我,懷裡還揣著那麼多顆珠子,更是不用擔心養不起他。
可我也發現,沈聽瀾不願意花陸硯修留下的那些珠子。
10
雖不知為何,我想過去問金花。
可她自從她有了孕,便整日犯懶在家睡大覺。
我也不好意思總去打擾她。
直到我同沈聽瀾成親前一天。
金花出了門,將我拉到她家。
她挺著肚子,霸氣地將我按在椅凳上。
「新婚前一夜,夫妻二人是不能見面的。」
我羞紅著臉,向她請教:「這是為何?」
她摸了摸肚皮,一臉語重心長。
「這是規矩!」
不知為何,自打金花懷了孕,我瞧她總覺得分外可親。
好似周身都散發著不同尋常的耀眼光芒。
我點點頭。
金花的夫君,幫著我把次日需要用到的都挪到了她家。
隨後自己屁顛屁顛地跑去外間睡小床。
而我則是和金花睡在了一張床上。
實話講,這一夜我睡得並不好受。
不是被她結實的胳膊打,便是被她腿死死壓在身下。
她大著肚子,我也不敢睡太死。
生怕我睡相不好,打著她肚子裡的娃娃。
第二天醒來,眼底一片烏青。
金花一臉歉意地朝我笑,隨即便在我臉上撲了好些粉來遮蓋。
王大娘拿著木梳,從裡間走了出來。
「阿滿,你沒娘親,大娘瞧著你長大的,便替你娘給你梳發,願你早生貴子,幸福安康。」
心口的位置似是有暖流划過。
我垂下潮濕的眸子,用力點了頭。
待一切結束,我聽著頭頂上方傳來金花嘖聲感嘆的聲音。
「那李麻子說得倒也不差,阿滿你確實生得貌美,是咱們村的村花!」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。
待一切結束,我卻遲遲等不來沈聽瀾。
王大娘和金花急得在屋裡團團轉。
「這沈聽瀾怎麼回事?若是誤了吉時,可怎麼辦?」
王大娘氣得直跺腳。
金花蹙著眉:「這廝莫不是不想娶阿滿,和那陸硯修一樣跑了吧?」
「他不會!」
我「唰」的一下站了起身。
11
雖是心底里有些慌亂,我卻莫名相信沈聽瀾。
相信他不會同陸硯修一般,把我丟下。
王大娘狠狠瞪了金花一眼,又朝著我安慰起來。
「阿滿莫慌,你金花姐嘴上向來沒個把門的。」
「阿釗,你去阿滿家看看,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阿釗是金花的夫君,得了王大娘的令,便匆忙往外走去。
我手裡攥著紅蓋頭,那蓋頭被我攥得變了形,我卻無心管它,心下總覺得不安。
阿釗腿長,去得快,回得也快。
「阿……阿滿,你家中無人。」
「什麼?!」
金花比我先起了反應。
心口像是砸了一塊巨石下來。
我不顧一切地朝家跑。
到家的時候,門口還張貼著大紅的喜字。
是前天一早,我陪著沈聽瀾一起張貼的。
喜字是他寫的,貼是我們一起貼的。
我大力推開了門,卻見院內有一人在,他背對著我站著。
看身形,卻不是沈聽瀾。
而是陸硯修。
他幽幽轉過了身,眼波流轉,上下打量地看著我。
「阿滿,你穿紅色真好看。」
我攥緊了拳。
這是陸硯修第一次誇我。
從前他總是吝嗇對我的誇讚,我聽得最多的,便是他拐彎抹角地說我痴傻。
我知道我反應比別人要慢許多。
自小到大,我聽過太多這樣的話。
我早就習慣了。
但那話從陸硯修口中說出,我總能傷心許久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陸硯修抬腳走向我,我卻下意識地想後退遠離他。
他卻不給我機會,一把抓住我的雙臂,那力道痛得我瞬間皺起了眉。
「阿滿,曾經的你,不是最想嫁給我嗎?我娶你好不好?」
我嚇了一跳,猛地高抬起頭,看向陸硯修。
反覆確認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。
陸硯修一雙眸子裡,仍是那般固執自傲。
我用力掙脫出被他鉗制的雙臂。
「不好,陸硯修,我不喜歡你了。」
12
他滿眼的不可置信。
「怎麼會?姜滿,我只是離開了你一段時間,不過區區六年而已。你忘記了你當初是怎麼待我好的嗎?」
「為了博得我一笑,你寧肯作怪扮丑;知道我吃不慣你做的飯,便跑去和隔壁的鄰居家學燒菜;每日賣完豆花,便匆忙趕回來再做飯給我吃。」
「姜滿,你現下說你不喜歡我了,你覺得我會相信嗎?」
我瞧著那張曾經我喜愛極了的臉,忽覺有些淒涼的感慨。
原來,我待他的好,他並不是一無所知。
原來,一個人可以在什麼都知曉的情況下,仍能將別人的心毫無顧忌地刺穿扎傷。
若這便是喜歡,多少有些不值錢了。
陸硯修對我的好,甚至遠不如金花對我的好。
我瞧著他一身潔凈不染一絲塵埃的白衣,再回想起曾經總是灰頭土臉的自己。
心下有些難言的苦澀,最後全化作了一聲輕嘆。
「陸硯修,你瞧見我的夫君了嗎?他叫沈聽瀾,他才是我想與之攜手共度一生的人。」
言罷,我繞過他,便跑向裡屋。
可屋內,空蕩蕩的竟無一人在。